九五,屯其膏,小贞吉,大贞凶。 象曰:「屯其膏」,施未光也。 当屯之时,居九五之位,处乎险中,汉献帝、魏高贵乡公、唐昭宗之流是也。威福赏罚已不自己出,又群阴下归于初,人主拥虚器而已。方是时,从容以求济可也,若轻意肆志,不能以道消息,而欲大有所为,是速其祸耳。故曰:「屯其膏,小贞吉,大贞凶」也。「屯其膏」者,非吝之也,人不以为荣也。故 象曰:「屯其膏,施未光也。」 上六,乘马班如,泣血涟如。 象曰:「泣血涟如」,何可长也! 屯难之世,人有济难之志。上六以阴柔在上,乘险而下无应援,又才非刚健,道已上穷,虽欲有为,孰肯从之?处屯之极,穷阨已甚,故「乘马班如,泣血涟如」也。夫君道屯阨,危而必亡,非可以逃难而苟免也。故 象曰:「泣血涟如,何可长也。」何可长,则非特凶悔、吝而已。䷃坎下艮上 蒙,亨。匪我求童蒙,童蒙求我。初筮告,再三渎,渎则不告。利贞。 乾为刚健创业之主。蒙为继体,幼冲之君。人主之尊,虽在童幼,与臣下之分固悬绝矣。非求师臣以自辅,则聪明不开,古今治乱成败之迹无自而知。惟尊德乐道,屈己以求刚明之贤,以启迪其性,则蒙固有亨之道。若严上下之分,峻廉陛之等,不能逊志务学,则有过而不能改,见善而不能从,骄奢*佚,为狂为愚矣。筮所以决疑,童蒙之求师,亦以决疑。善学者得师之一言,虽终身行之可也。若再三叩之,则有自疑不信之心。若复改其初意,以他辞告之,则问者将轻吾言而莫知适从。故「再三渎,渎则不告」也。盖师道贵乎刚严简重也如此。利贞者,所利在正。蒙以养正,圣功也。童蒙之主,乐软熟而恶刚正。师臣之道一,正君而国定矣。故所闻所行,与左右近习之臣,无适而非正,则放僻邪侈无自而入矣。 彖曰:蒙,山下有险,险而止,蒙。蒙言以亨,行时中也。「匪我求童蒙,童蒙求我」,志应也。「初筮告」,以刚中也。「再三渎,渎则不告」,渎蒙也。蒙以养正,圣功也。 水者,天下至洁之物,濬其源则日流而常清,畜而止之,则滓秽而不食。山者,泉之所自出,今遇险而止,所以为蒙。人之性,犹水之性,其源未尝不清。蒙者,有物以蔽覆之也。故蒙有亨道,行之不失其时,则可以作圣矣。夫以人主之尊,虽在童孺,若以势位自居,则师道废矣。今六五之君,下求九二之臣,是能屈体以尊贤,上下相应,君得发其蒙,师得行其道,理无不顺。故曰:「匪我求童蒙,童蒙求我,志应也。」师道贵乎刚严,举一隅不以三隅反,则不复也。有疑而问,问而应,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不失,如此,则疑者必释,应者不烦。若不能专精致志,退而深思,问而复问,至再至三,则不复告矣。告之适以渎之也。洪范:「休征曰圣,时风若。咎征曰蒙,恒风若。」蒙者,圣之反也。蒙之与圣,特在学与不学之间耳。傅说告高宗曰:「惟狂克念作圣,惟圣罔念作狂。」狂之与圣,特在克念罔念之间耳。周公相成王,动以「冲人孺子」称之,其告戒之严,教督之至,居父师之位,而能尽父师之道,卒使成王为守成之贤主,享国四十余年,岂非蒙以养正,以成作圣之功乎? 象曰:山下出泉,蒙,君子以果行育德。山泽之气,升而为下雨,畜而为泉源。泉之出乎山,非疏瀹而利导之,则失其至洁之性,若有物以蔽之,如童蒙未知所适从也。故山下出泉,有蒙之象。君子当法此象,因其性而利导之,使知其所向,则果决而行之,涵容汀蓄以丰其源,源既深而流长矣。故曰:「君子以果行育德。」 初六,发蒙,利用刑人,用说桎梏,以往吝。 象曰:「利用刑人」,以正法也。初六以柔弱之质,屈体以承刚明之师,则蒙蔽之性得以启发。蒙既发去,则烛理无障,用以刑人,则有罪者必诛,而冤枉者获伸矣。是道也,特有司之职,非人主所独任也。盖发蒙之初,姑以试其明决尔。童幼之君,或不足于威权,则众得而陵犯之。周公戒成王云:「亦敢殄戮用乂民,若有功。」故蒙之初爻以刑人为先,则强梗者肃然而有所畏惮矣。虽然,人主当纯任德教而辅以刑名可也,若纯任刑名,则商君之术耳。故「利用刑人,用说桎梏,以往」,则吝道也。 九二,包蒙吉。纳妇吉,子克家。 象曰:「子克家」,刚柔接也。 九二以阳刚之才,处臣位之中,与六五为正应,五反居阴,是能屈己以尊师傅之象也。五既屈已,二当循循善诱,包涵容纳,以成其圣质。周公于成王,虽告戒之甚严,然所以训迪之者,雍容而不迫,虽居父师之尊,弗敢专也。若童之未有所知,妇人之柔暗,一切容纳之,则无不利矣。「子克家」者,勤劳王家是也。观鸱鸮之诗,其自叙如此。故居东三年而罪人斯得,内则制作礼乐,外以攘却寇雠,外刚明而内忠顺,未有若周公者也。然所以得行其志、遂其功者,亦在成王悔悟之后,君臣之分,洞然无疑也。故 象曰:「子克家,刚柔接也。」 六三,勿用取女,见金夫,不有躬,无攸利。 象曰:「勿用取女」,行不顺也。 童蒙之从师,犹女子之从夫也。六三以柔暗而处刚阳之位,非能逊志以受教者,正应在上,而下比于二,两者皆刚,将安从乎?将舍其贞固之道,近从所乘,此女之丑行也。「金夫」谓九二,九二体刚,故曰「金夫」。童蒙之主,委任不专,舍正应而从非应,则贤者将望望然去之矣,故曰「勿用取女,见金夫,不有躬,无攸利」也。六五之君,能近舍上九而远求九二,故二五皆「吉」。六三反此,将下比九二,轻身以从之,何所利哉?六三体本阴柔,性复趋下,故 象曰:「勿用取女,行不顺也。」六四,困蒙,吝。 象曰:「困蒙」之吝,独远实也。 困固有亨之理,六四之困,陷于群阴之中,「艮」之初爻下乘于坎险而止,困而不能亨者,吝道也。阳奇阴偶,奇实而偶虚。四欲上求上九,则碍于六五,欲下求九二则碍于六三,昏蒙之性,无自而发,故 象曰:「困蒙」之吝,独远实也。「实」,谓九二之阳也。六五,童蒙,吉。象曰:「童蒙」之吉,顺以巽也。 六五居尊极之位,而能以童幼自处,与二为正应,是能虚己求贤,师以自辅,而不为群阴所移,吉孰大焉?故曰「童蒙,吉」。 象曰:「童蒙」之吉,顺以巽顺为先。顺则悦而从之,心不逆也;巽则优而柔之,能顺乎刚也。既顺且巽,则孰不告以善道乎? 上九,击蒙,不利为寇,利御寇。 象曰:利用「御寇」,上下顺也。九二以刚明而居臣位之正,君臣之分不敢失也,故贵乎包容。上九以刚明而居人臣之极位,握威福之柄,擅废置之权,昏蒙之幼主卒不开悟,则当击去其蒙蔽,俟其思庸如太甲,悔悟如成王,然后复子明辟,此伊尹、周公之任也。若乘时微弱,掩神器而有之,如王莽、董卓,则天下英豪将共起而图之,鲜有不败者,故曰「不利为寇」。若能卫护宗社,勤劳王家,如周公之伐三监,诛管、蔡,霍光之诛燕王、上官桀等,孰敢不听命者?故人心向背,特在逆顺之间耳。以曹操之势,虽汉祚已尽,终身不敢失臣节,盖知内外人心未顺故也。桓楷劝操正位,而夏侯惇欲俟吴、蜀既定,然后遵舜禹之轨,操卒从其言,盖亦畏二方有辞,将合而攻我,则曲在我矣。以荀彧之贤,操所信任,谋无不从,欲稍迟回九锡之命,且不免死,不然,岂惇单辞所能沮之哉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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